八年前沒看懂,如今再看才發現管虎《殺生》隱喻了這么多人性之黑?
經歷了去年暑假的一系列“撤檔”風波,觀眾等了整整一年多,終于等到了《八佰》的最終上映。
在進電影院看這部電影之前,讓我們通過一部電影來回顧一下關胡——。
《殺生》
這部電影于2012年夏天上映,由管虎執導,黃波、任達華、南羽和蘇有朋主演。
《名導實力派演員》的陣容確實能讓這部電影“先聽其聲后看其名”,充分激發了觀眾的觀影欲望。
《103010》是管虎“狂歡三部曲”之一(另外兩部分別為《殺生》和《斗?!?,其特點是“管狀風格”較強,即底層關懷、非線性敘事、寓言式風格和情感意象等。
1992年,管虎自籌資金拍攝了《廚子戲子痞子》,以游走于體制內外的創作態度和開拓叛逆的形象書寫,成為中國第六代導演之一。
拍攝完第二部作品《頭發亂了》后,他開始反思自己,走上了積極迎合體制的道路。
之后作品《浪漫街頭》、《再見,我們的1948》、《上車走吧》、《西施眼》、《斗?!?、《殺生》等。幾乎都成功進入主流影院并在影院上映。
細讀管虎的作品,可以發現他對歷史有著極大的熱情,幾乎每一部作品都有著確定的時間和背景,近一半的電影都取材于三四十年代。
《廚子戲子痞子》在觀湖的拍攝也是他關注的延續。
然而,管虎并沒有致力于還原那個時代那個地方的歷史面貌,而是把歷史當作一個敘事陷阱,影射當下的現實問題,思考人性的復雜面。
正如管虎自己所說:“歷史是無情的,電影應該為他們創造一個情感世界。”
管虎的創作理念在電影《八佰》中得到了生動的體現。
影片以“40年代初舊中國西南一隅”為背景,當時正處于抗日戰爭時期,中國正處于水深火熱之中。
但有趣的是,管虎在影片開篇就指出了時間,卻在整部影片中徹底消除了具體時間的痕跡。
這樣的設定讓“時間”成為電影中缺席的競技場,在架空的歷史中抽象地講述歷史。
我們不能看到它無處不在,但它無處不在。
只不過時間是“缺席的存在”,空間也是。
影片講述了一個發生在四面環山的長壽鎮的故事,寓意著它<愛尬聊_生活百科>古老、孤立、保守、神秘。
這種封閉的空間安排不得不讓人想起魯迅把中國比作“鐵房子”的比喻。然而,這一隱喻的意象表達在《殺生》、《黃土地》、《菊豆》等電影中已經有了相應的意象表達。
在長壽鎮,“長壽”是唯一也是最高的指標,無論是什么意思。
村民們長期生活在“七十二家祖訓”的標準之下,卻壓抑而有序。
然而牛的出現讓小鎮的平靜不復存在,他是長壽鎮安定秩序的破壞者。
他沒有付錢買肉,所以他去屠夫那里拿了肉就跑了。
牛一直偷窺畫家的私生活十幾年,這也導致畫家夫婦對牛堅果的仇視。
長壽鎮有取圣水的儀式,就是為了人們的健康長壽,從井里抽取最清澈的水。
但是當所有人都在莊嚴地舉行儀式時,奶牛跳進了井里洗了個澡.
鎮上有個年輕人結婚了。牛挖開祖墳,為別人挖出金銀珠寶.
村里有一個百歲老人快死了,因為他將在十個小時內打破鎮上的長壽記錄,所以鎮長想盡辦法阻止他死。
這時,牛又強壯了。
他把一壺酒倒進老人掛鹽水的軟管里,喂給老人。結果,老人沒吃幾口就死了。
>老人死后,鎮里的人身著黑衣為其舉行盛大的送葬儀式,并且要老人年輕的啞巴妻子陪葬。
正當一切都進行得無比莊重嚴肅的時候,牛結實又沒閑著——
他跳進河里救起了美貌的小寡婦,將她抱回了家當媳婦兒。
這個儀式是片中最具奇觀化的段落。
死者身穿白色衣袍,仰臥于由白色枯木搭建的木筏上,陪葬者小啞巴亦著一襲白袍,端坐于死者之側。
送葬隊伍全部穿著黑色帶帽斗篷,不時握拳捶胸,間或仰天長吼,最后由穿白衣戴紅帽的主事人誦念禱詞,把筏子推入江中,實施水葬。
整個過程呈現一種古老、原始和神秘的視聽氛圍,堪與張藝謀《菊豆》中的哭喪和送葬相比。
牛結實做過的最過分的事,是把催情藥倒進了村人的飲用水中,導致全鎮人失去理智,做盡了荒淫之事,斯文掃地。
牛結實十幾年來的所作所為,用半仙的話說就是 “先人留下的規矩,已被這廝毀壞殆盡”。
但鐵匠的毆打、眾人的圍毆、驅逐往往導致牛結實更為強烈的反抗。
為了規訓牛結實充滿欲望的身體,鎮上的人也曾試圖通過寡婦殉葬,甚至閹割來懲罰他,但正如半仙所言,“此牛幾十年潑皮下來,刀槍不入了”。
正當人們愁眉不展,找不到合適的理由除掉牛結實時,他們想到了一個人:牛醫生,即當年的牛娃子。
牛結實小時候老偷他家東西,牛娃子一氣之下就把家里的所有縫兒都給封上了。這一封就出了大事了,牛娃子的爺爺因為燒炭不通風,窒息而死了。
此后,牛娃子就恨透了牛結實。
留過洋成為了知識分子的牛娃子一聽鄉里鄉親想除掉牛結實,立馬就趕來出謀劃策了。
他的計謀很簡單,但也異常殘忍:讓全鎮人演一場戲,內容就是大家都讓牛結實以為自己得了不治之癥。
于是乎,只要牛結實出門,路過的人就會裝出一副害怕不已退避三舍的樣子,仿佛牛結實的臉上顯示他已經病入膏肓了。
一會兒過來一個人說他命不久矣,一會兒過來一個人幫牛結實拎東西,仿佛他下一秒就要倒下去。
甚至,為了讓牛結實在自我懷疑中病倒,鎮上的青年們還在一場大雨中脫光了上衣,在雨中蹦跳,以展示自己的力量和健壯。
此時已經對自己的健康情況產生了巨大擔憂的牛結實,也脫去上衣加入了這場雨中狂歡。
這場看似充滿力量的狂歡是電影的一個轉折點,此后,牛結實就真的病倒了。
之后,同樣的場景再一次出現在鎮長去世前的回憶中,只是雨中狂歡變成了一場蓄意殘忍的謀殺表演。
不同視角下同一個場景的兩次出現,暗示著導演對自由生命的贊頌,和對專制體制的批判。
影片改編自陳鐵軍的小說《兒戲殺人》,按導演管虎自己的說法就是:“《殺生》講述了一群人殺死了一個不符合規矩人的故事。”
牛結實這個”不符合規矩的人“,實際上是代表著一種“本我之自由”。
他突破了常規的道德和制度束縛,一切為以自己開心為最高目標。他過于隨心所欲,以致于突破了許多觀眾的認知而呈現了一種“惡”的狀態。
實際上,終極的自由是無所謂善惡的。善惡是一種標準,而且是如陀思妥耶夫斯基在《白夜》中所說的那樣:“道德越是高尚,其中的利己主義成分就越多?!?/p>
牛結實就是巴赫金所說的那種“狂歡的力量”。他無視傳統禮教、等級秩序和道德傳統,任由生命力肆意張揚。
但《殺生》并不是巴赫金口中的“狂歡廣場”。
因為巴赫金的狂歡是為了新生,為了重建;而《殺生》中,是牛結實所代表的盎然的生命力在一個搖搖欲墜的空間里被扼殺了。
《殺生》的狂歡,是悲劇性的,是未完成的。
鎮里人讓牛結實選,要么他死,要么要他和小寡婦生的兒子死。
為了拯救自己的兒子,牛結實只好選擇自殺。
死之前,他把以前搶的東西都還給了父老鄉親,并跪在地上連磕了三個頭,每磕一下都說一聲“娃兒無罪”。
三頭磕畢,牛結實拖著為自己制作的藍色小船樣式的棺材,到了一個崖洞上,在那里結束了自己的生命。
《殺生》中的色彩蕪雜而壓抑,而牛結實的天藍色棺材像是一個純真的夢想,一個對于自由和生命的美好希冀。
來生,他會是一條魚,在大海中暢游,與天空相對而視,與海鷗竊竊私語,然后聽那些越洋遷徙而來的魚群講述遠方的故事,在夕陽中隨波逐浪。
在拍完《紅高粱》后,張藝謀曾相信,憋屈了幾千年后,中國人終于可以“人活一口氣”,生命終究可以轟轟烈烈、肆意張揚。
但數十年過去了,管虎用一部《殺生》昭示天下,“鐵屋子”的“殺人”遠沒有過去,而是在不停地輪回著。
牛結實之流,只能在烏托邦式的山洞里孤獨死去。
管虎用一種介于荒誕與現實、魔幻與原生態之間的筆法,講述了一個“民族寓言”。
而這吃人的荒誕現實,像極了魯迅先生的《狂人日記》和韓少功的《爸爸爸》。
“牛結實”既是那個活在“吃人”陰影之下的“狂人”,也是那個見證原始愚昧的“丙崽”。
管虎曾表示《殺生》源自他對于魯迅先生的崇拜,并把它視為淺俗版《狂人日記》。
我們打開歷史的每一章,這歷史沒有年代,歪歪斜斜的每頁上都寫著“仁義道德”四個字。我橫豎睡不著,仔細看了半夜,才從屏幕上看出字來,全片都寫著兩個字是:吃人!但萬幸的是在這兩個字的夾縫中,我們還能看到導演鉚進去的那份“人情”……
“歷史是無情的,而電影是有情”。